念奴嬌·鳥兒問答

1965年5月

鯤鵬展翅,九萬裏,翻動扶搖羊角。
背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郭。
炮火連天,彈痕遍地,嚇倒蓬間雀。
怎麼得了,哎呀我要飛躍。


借問君去何方,雀兒答道:有仙山瓊閣。
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
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
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

該詞最早發表於《詩刊》1976年1月號(即複刊後第一期),總題為《詞二首》。


【注釋】

念奴嬌:詞牌名。雙調一百字,仄韻,亦有用平韻者。念奴是唐天寶年間著名歌伎,元稹《連昌宮詞》說“力士傳呼覓念奴,念奴潛伴諸郎宿......春嬌滿眼睡紅綃,掠削雲鬢旋裝束”,調名由此而得。

鯤鵬:參看《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萬丈長纓要把鯤鵬縛”注。這裏指大魚變成的大鳥,作褒義用。

九萬裏,翻動扶搖羊角:《莊子·逍遙遊》:“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裏,摶(tuán團)扶搖而上者九萬裏。”“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裏,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適(往)南冥也。”意思都是說大鵬在向南海飛的時候,憑著旋風的力量,翻動翅膀,飛上九萬裏高空。扶搖和羊角都是旋風的名稱。

蓬間雀:即《莊子·逍遙遊》中的“斥鴳”(同“斥鷃”)。見《七律·吊羅榮桓同志》“斥鷃每聞欺大鳥”注。

瓊閣:瓊樓玉宇,仙人住處。

訂了三家條約:指蘇、美、英三國1963年8月5日在莫斯科簽訂的《禁止在大氣層、外層空間和水下進行核武器試驗條約》。

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1964年4月訪問匈牙利時,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曾在一次演說中說,“福利共產主義”是“一盤土豆燒牛肉的好菜”。

不須放屁:出自《何典》的一首《右調如夢令》作“定場詩”:“不會談天說地,不喜咬文嚼字,一味臭噴蛆,且向人前搗鬼。放屁放屁,真是豈有此理。”《何典》,章回小說,10回約12萬字,清乾嘉年間張南莊所撰。張南莊身世已不可考。讀書中“海上餐霞客”所作的跋,知張南莊為“上海才子”,書法歐陽,詩宗範陸,其才列當時上海“高才不遇者”前十名之冠。雖著作等身,身後卻一文不名,無力付梓。又因鹹豐初年的太平軍,張南莊文作盡數被焚,獨一本《何典》幸存。


【譯文】

鯤鵬展翅高翔,九萬裏的上空,上下翻飛盤旋扶搖。大鵬身背長空朝下鳥瞰,都是人世間的大城小城。炮火連天轟鳴,彈痕遍地,嚇壞了草叢裏的麻雀:怎麼了得呀,哎喲我要飛升。請問你想飛去哪兒?

麻雀答道:飛去有仙山瓊臺的地方。而且前年秋月朗,難道你不知我們訂了三家條約?另外還有好吃的,燒熟的土豆,再加進牛肉。不必放屁,且看一看這天翻地覆。


【鑒賞】

該詩是毛澤東暮年所作的一首很有藝術特色的詞,它通過鯤鵬與蓬間雀的對話,形成了一種寓言結構。毛澤東在詩中沒有進行直接的自我抒情,而是塑造了兩個完全不同的鳥類形象,以象征的藝術手法為我們展示了鯤鵬的博大、高遠、無畏以及蓬間雀的萎瑣、渺小、卑怯。根據當時的國際背景,蓬間雀就是指前蘇聯修正主義領導人赫魯曉夫,而鯤鵬當然象征了以毛澤東為領導的中國共產黨及中國人民。因此,顯而易見,這首詞是一首政治寓言詞。

全詞上闋,就直接切入鯤鵬展翅九萬裏,上下扶搖翻飛的偉岸情狀,化用《莊子·逍遙遊》中所描繪的鯤鵬形象,在此古為今用,另有所指,堪稱諳熟古典,而又食而化之的典範。接著詩人借鯤鵬的目光背負著浩瀚的青天往下看,到處是大城連小城的塵世。詩人仿佛這時已變成了那高瞻遠矚的鯤鵬,大氣磅礴、吐納風雲,大有“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之勢。不僅有此氣勢,而且的確世界革命的風雲正在漫卷全球,到處是“炮火連天,彈痕遍地”。世界在當時正處於大動蕩、大分化、大改組之中,從1963年到1965年,毛澤東前後共發表了六個支持世界革命人民正義鬥爭的聲明。就在這世界人民在爭解放、爭自由的硝煙彌漫的鬥爭中,鯤鵬漫卷長空,背負青天,壯志沉穩;而蓬間雀呢?卻嚇得要命,連喊著怎麼得了呀,急於驚惶逃跑,一副慘相。

下闋開始一句承接蓬間雀的情況,詩人試問:這雀兒究竟要去哪裏?然後就展開了鯤鵬與蓬間雀的對話,整個下半闋以問答形式貫穿始終。先是雀兒答道:要去蓬萊仙境。詩人在此以譏諷調侃的語氣暗示人間哪有這樣的幻景。雀兒繼續恬不知恥地說,你不知道嗎?去年秋天明月當空,我們還訂了三家條約。這三家條約指1963年7月至8月蘇聯與美、英兩國在莫斯科簽訂了《禁止在大氣層、外層空間和水下進行核試驗條約》。這個條約的實質,已被詩人毛澤東看空,它本質上想剝奪其他國家為抗拒少數核大國的核訛詐而進行核試驗的權力,並進而維護幾個核大國的核壟斷地位。

接著詩人又以戲謔的筆調一轉,“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對赫魯曉夫給予了辛辣的諷刺,因為赫魯曉夫曾1964年4月1日在匈牙利布達佩斯電機廠演說時,將他所謂的“共產主義”總結為“需要有一盤土豆燒牛肉的好菜。”這種“土豆燒牛肉”式的共產主義後來在全中國範圍內成了一種“蘇修”的代名詞,也成了國人諷刺“蘇修”的口頭禪。

全詞最後二行,詩人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雷霆萬鈞之力對“蘇修”當頭棒喝。

對於其中“不須放屁”一句,從來就眾說紛紜;一些人認為好,另一些人又認為不好。有論者認為,這一句用得極好。尤其在通讀全篇之後,更有此感覺,詩人在這裏以一句話對敵人給予了憤怒的痛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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